既然已經對視了,那我就沒辦法裝看不見了,於是我便抬步朝他走過去,華戎舟這才鬆開了握著我的手。
「皇……仲公子怎麼也在這裡?」我先開口說話,特意轉換了稱呼。
他看著我說:「你在晉王府閉門了一個月,今天怎麼突然跑出來了?」
我忍不住皺了皺眉:「皇上是在晉王府安了眼線嗎?怎麼一舉一動都這麼清楚?」
「你覺得呢?」仲溪午挑眉繼續說著。
隨便吧,現在的我也沒心思去在意他了。
我還未回話,就聽他說:「既然找到你了,走吧。」
「嗯?」我疑惑的開口,「找我做什麼?」
「帶你去個地方。」仲溪午擺了擺頭,示意我跟上。
站在一座高樓下面,我揉了揉自己因抬頭看而酸痛的脖子開口:「這是什麼地方啊?」
「摘星台。」仲溪午回答。「是欽天監白天辦公的地方。」
那我來做什麼?
「走吧,上去。」仲溪午不等我說話就抬步開始走。
我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開口:「走……上去?」
仲溪午詫異的回頭看著我:「不然還能怎麼上去?」
我「呵呵呵」乾笑幾聲,然後抱拳說:「告辭。」
轉身就跑,卻被他抓了回去。
他毫不動搖的拉著我一步一步的踏上樓梯,我掙扎半天也沒把手臂掙出來,只得又開口:「這摘星樓有幾層?」
「二十。」
「我們要去幾樓?」
「二十。」
我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,顫抖的問:「皇上覺得我能爬到二十樓嗎?」
「中途累了可以休息。」仲溪午裂開一口大白牙笑著,晃得我眼昏。
之後任我如何撒潑耍賴,死纏爛打,他都毫不動搖的把我扯到到頂樓,連累千芷和華戎舟也默默在身後跟著爬樓。
終於到了頂層之後,千芷和華戎舟等在樓梯口,而我幾乎是跟著仲溪午爬著到了樓層裡面位置的地方。
一屁股蹲在地上,累得像條狗,而仲溪午卻臉不紅氣不喘的。
「過來。」他站在欄杆處,朝我招手。
「我太累,動不了。」我毫不猶豫的就拒絕。
「給你看個好東西。」
「烏漆墨黑的有什麼好看?」我賭氣的一動不動。
這個抽風的皇帝,一言不合就把我拉到這裡幹啥。
「看來你現在是真的一點都不怕我了。」仲溪午眯眼看向我。
我還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一動不動,原來人累到極致真的可以連命都不在乎了。
「你是要我去拉你過來嗎?」仲溪午見我不為所動,再次開口。
「皇上你天天很閑嗎……」我不滿的嘟囔著,還是一步步挪了過去。
站在他身邊,我往下看去,只覺的一陣頭暈目眩,一是我有輕度恐高症,二是我看到了京城裡的大街小巷,因為通明的燈籠,被連成了一道火龍,盤旋在主幹道上。
在這麼高的距離看下去,腳下如同盤踞著一條金黃色的巨龍。
仲溪午的聲音從旁邊傳來:「我是好不容易才擠出的時間。」
看著我愣愣的模樣,他又開口:「在這裡看下去,有沒有一種把萬物全踩在腳下,三千煩惱絲都消散了的感覺?」
我伏在欄杆上一動不動,開口:「煩惱可不會因為站的高就沒有了,站的越高,能看到的東西反而會越少。」
仲溪午伸手重重的在我腦袋上敲了一下,我惱怒的瞪著他,卻聽他說:「那也需要你上來親眼看過了才知道,若是你今天沒有費這麼大功夫爬樓梯上來,哪裡會知道別人口中的景色?」
我揉腦袋的手一頓,詫異的問:「難不成你帶我來這裡就是看風景的?」
「看你連母后的邀約都拒了,我就好心給你分享個觀景聖地,尋常人可是見不到的。」仲溪午坦坦蕩蕩的承認。
我有點迷糊了:「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?」
仲溪午似乎沒想到我會問這個,愣了一下才開口:「盟友……之間不是應該互幫互助嗎?」
我轉回頭,互幫互助?難不成他抱著和男三伍朔漠一樣的目的,想讓我搶走仲夜闌,然後他可以抱得美人歸?
眼底的夜景還是轉移了我的注意力,忍不住將身子向外又探出一些,因恐高的戰慄讓我腿軟,可是這種自虐一樣的感覺卻讓我心裡真的輕鬆了片刻,於是又忍不住將身子向外探了探。
然而這次身子剛一動,一股大力從我腰間傳來。
仲溪午竟然將我攔腰拉了回來。
對上他帶著些許怒氣的眼眸,他說:「你想做什麼?」
我就是想看看風景呀。
不等我開口他又說:「我帶你來這裡,可不是讓你自尋短見的。」
「噗——」
我忍不住笑出聲來,這個人是感覺我有多脆弱呀。
看我努力控制,卻始終忍不住的笑聲,仲溪午的臉色似乎黑了一下。
我這次開口:「皇上,你這舉止有點兒不合規矩吧?」
我指著他還環在我腰間的左臂,仲溪午若無其事的鬆開自己的手,說:「怕什麼?現在晚上摘星樓都是我的人,又沒旁人看見。」
我疑惑的歪著頭看他:「皇上你這話是鼓勵我紅杏出牆嗎?」
仲溪午狠狠的瞪我一眼,我趕緊噤聲。
於是兩個人沉默的在在欄杆處站了很久,有夜風拂過,頭頂上的燈籠微微晃動,圍欄處的光影也隨之變動。
風也撥亂了我的髮絲,讓我忍不住生出一種錯覺,轉過頭看向他開口:「你是不是喜……」
對上他看過來的眼眸,腦子突然清醒,到嘴邊的話轉了個彎,出口時已經換了個對象:「她都已經成親了,你還依舊惦記著她嗎?」
仲溪午看著我,眼神溫柔而堅定,讓我差點感覺我就是牧遙,他說:
「惦記。」
「真幸運啊……」
對上仲溪午疑惑的目光,我笑著轉開了頭。
牧遙真幸運,因為有這麼多人都愛她。
仲溪午沒有再多問,轉身走向裡屋,片刻後拉著一個酒壺模樣的瓶子過來。
「要喝嗎?」仲溪午搖了搖酒壺。
「那是什麼?」
「月露濃,說是解千愁,只有這個摘星樓里才有。」仲溪午解釋道。
解千愁?哪有那麼容易的事。
我還是伸手接過了酒壺,拔開塞子,喝了一大口,還挺甜的,還帶著些許辛辣。正好爬樓爬的有些渴了,一口氣喝了大半瓶,只覺得痛快。
對上仲溪午瞪大的雙眼,我說到:「不會這麼小氣吧?不是都給我了嗎?」
仲溪午似乎有點瞠目結舌:「你可知月露濃是什麼?」
「你不是說解千愁嗎?」我搖了搖酒壺開口。
仲溪午似乎有點想笑,卻又忍了下來,說道:「那可是這世間最烈的酒。」
我搖瓶子的手僵住了:「酒?最烈?」
「嗯。」仲溪午鄭重的點了點頭,不過看著是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。
我真是……為什麼早說。
趕緊把酒壺塞到他手裡,我說:「我先走一步。」
仲溪午突然被塞了個瓶子,還沒反應過來我就跑了,他在後面喊著:「你急什麼呀?我送你下去。」
「不用,我有丫鬟。」我頭也不回的說到。
跑到樓梯口,千芷和華戎舟在那裡守著。我的頭已經有些暈了,拚命抑制住走過去開口:「走,我們回去。」
然而腳下已經有些軟了,想想還有20層的樓梯,我把華戎舟一把拉過來,蹦到了他的背上開口:「這次辛苦你一下,快背我下去。」
華戎舟似乎有點不知所措,僵了許久才有了動作,用手背托起我的身子,開始快步下樓。
不是我著急,實在是我這個人……酒品不好,一喝多就耍酒瘋,當著仲溪午,萬一說出來什麼不該說的話,做出不該做的事,那多尷尬。
華戎舟到了樓下後,氣也有點喘了。
把我放下後,我緊緊握住他的手臂才不至於跌倒,千芷見此,趕緊去前面路口尋找我們來時乘坐的馬車。
而我頭腦越來越清晰,身體卻不為所控——這是喝多的人的通病,感覺自己是清醒的。
跟著華戎舟走了幾步不知是被石頭絆到,還是自己已經沒了意識,我雙腿一軟就要跪在地上。
然後好像跌倒了一個熱騰騰的懷抱,我抬頭,看到兩個一閃一閃的棕色寶石,忍不住伸出去觸碰,然後寶石卻突然沒了。
好像聽到結結巴巴的聲音:「王……王妃,不……不要戳我……眼睛。」
沒有拿到棕色寶石,我的手卻碰到了一個異常柔軟的觸覺,睜大眼卻只看白乎乎一片,忍不住捏了兩下,手感真好,有點像棉花糖,說起來我好像很久沒有吃過棉花糖了。
於是我就當機立斷,雙手揪住那棉花糖,踮起腳狠狠的……咬了上去。
然後就聽到那棉花糖倒吸了一口冷氣,這棉花糖成精了?
我鬆開嘴,砸了咂嘴巴。
這棉花糖一點都不甜。
這是我昏過去之前的最後一個意識。